第十四章 是真是假
袁紫凤呐呐道:“你,到底是不是侯玉阳?”
侯玉阳冷笑道:“你何不多找几个人来认认?”
袁紫凤有些生气,道:“如果你是真侯玉阳,怎么会连我都不认识?”
侯玉阳心中有些发慌,他果然不认识这个女人,身边没有那个机智灵巧的梅仙
帮他提示遮掩,此刻只能随机应变,故意装出不屑的表情,道:“对不起,我侯玉
阳认识的女人不多,却没有一个像你这样对我无理的!”
袁紫凤不由心虚,道:“可是,为甚么连唐三姑娘都说你是假的?”
侯玉阳心中渐渐有些明白了,冷笑道:“那是因为我没有给她好脸色看……要
是有一个姓袁的也跟那个姓唐的一样惹人厌……”
袁紫凤叹道:“我又不是故意惹你生气,我只是……以为你果真是假……”
侯玉阳冷哼一声,眼睛一闭,不再理她。
袁紫凤坐到他身边来,柔声道:“人家千里迢迢赶到金陵,一顿接风酒还没吃
完,你就跟那个骚女人上了床,你教我怎么不生气?”
侯玉阳腹中又开始绞痛,他开始深深呼吸着,努力吸着她的体香,努力要抑制
着不哼出声来……
袁紫凤惊道:“你怎么啦?你哪里不舒服?”
侯玉阳从咬紧的牙齿间进出声音来:“我肚子痛,坐过来一些……”
她坐过来,他就紧紧抱住了她,把头拱在她脖颈之间,用力地吸着气,又用力
地吸着气……
袁紫凤见他如此痛苦不堪,怜惜地抱住他,伸手在他腹部按揉,道:“是她下
毒?唐丹凤对你下了毒?”
侯玉阳道:“不是不是,我这毛病,已经很久了……”
袁紫凤伸手在他腹部按揉,道:“这样……是不是好些?”
侯玉阳没有回答,却伸手勾住她的脖子,把她拉得低下头来,找到了她的嘴唇,
深深地吻了上去……
袁紫凤一挣不脱,就已软软倒在他怀中了……
多日来为这个男人提心吊胆,朝思暮想……
唐丹凤那样一搅,心中不是滋味,此时拥在怀中,疼在心里……
吸着的是他充满男性诱惑力的体味,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,袁紫凤整个人都
溶化了,她决定将自己交给他了……
侯玉阳当然立刻就占有了她,他用力冲击,教她在兴奋中分泌更多的女息“月
之华”!
就这样,他的腹痛很快平息,很快就体会到“吹月”的好处,他更勇猛地攻击
着!
袁紫凤突然一阵痉挛,长号一声:“我不行了!”
接着她就崩溃了,分泌了大量的玉津……
侯玉阳又想起“无心乞婆”传授的“深吸吞津,提肛忍尿”他立刻依言而行…
…
这袁紫凤武功高强,体质特佳,侯玉阳只觉得这次真是受益无穷……
袁紫凤仍在痉挛颤抖,仍在大量分泌……
侯玉阳突然有些害怕,急忙两手将他环抱,左手中指按住她的玉枕穴,右手食
指按住她的命门穴,大量内力灌入她体内……
侯玉阳大量地吸入了她的玉津,流入自己丹田,大量源汇入七经八脉……
他也从玉枕穴、命门穴大量输出,注入她的体内……
这才是真正身心俱爽的一次经验……
他二人成功地阴阳和合,功力大增……
他在她面前深深吸气,她却疲累中带着极度的舒畅,她恋恋不舍地伏在他胸膛
上喘气,他在她面前深深吸气……
侯玉阳怜惜地搂着她的娇躯,道:“吹月吞日!”
袁紫凤一怔!道:“甚么?”
侯玉阳在她急促喘息的口鼻之间,深深地吸了口气:“吞日为阳,吹月属阴;
阴阳合和,妙谛真经!”
袁紫凤本是武术高手,当然听出这是指导呼吸吐纳的口诀,她只是不明白,在
这样高潮迭起,情欲正浓的时候,干嘛还要平心静气,呼吸吐纳。
侯玉阳又道:“男息为阳,如日之精,女息为阴,如月之华;日月精华,天地
精英!”
她其实也在急促的喘息之中,吸取了发自他身上的强烈气息,只觉得每吸一口
都受用无穷,不由自主地也学他那样用力吸着……
果然滋味绝妙,已不再像刚才那样六神无主,心慌意乱……
她急切问道:“男息为阳,怎么吞?”
侯玉阳道:“深吸吞津,提肛忍尿!”
这句话她是懂的,立开始深深吸气,和着自己口涎吞下……
侯玉阳又在耳边道:“吞日壮阳,穿八阴脉……吹月滋阴,存七阳经……”
“七经八脉”她也是懂的,立时依言而行,果然奇效……
侯玉阳又道:“左手中指玉枕,右手食指命门!”
她又依言而行相互用左手中指按对方玉枕穴,右手食指按对互叩门穴……
就这样,二人依偎温存,内息功力相互交流……
阴阳台和,天地交泰,双方大有裨益……
许久许久,袁紫凤轻咬着他的耳朵道:“到底要不要娶我?”
侯玉阳又道:“我又不是侯玉阳,你肯嫁给一个假的侯玉阳?”
袁紫凤叹息道:“我已经是你的人了,不嫁你嫁谁?”
侯玉阳道:“嫁鸡随鸡,嫁狗随狗,你嫁给我,肯跟我去闯荡江湖?”
袁紫凤点头道:“肯!”
侯玉阳又道:“而且,你也肯五凤朝阳?”
袁紫凤一怔道:“甚么五凤朝阳?”
侯玉阳道:“就是五个名字带有‘凤’的………”
袁紫凤道:“我懂了,五个名字中带有‘凤’字的女人,共同伺候你这个‘侯
玉阳’!”
侯玉阳道:“你肯不肯?”
袁紫凤咬牙道:“肯!”
侯玉阳道:“好,现在就走。”
袁紫凤道:“走那里去?”
侯玉阳道:“当然是送我回去,难道想让七仙女大惊小怪,到处嚷嚷?”
鸡啼三遍了,天色大亮了……
艾青、艾红已有人起来走动了……
思婷、思筑几次到侯玉阳房门口探听,却无半点声息。
春兰还心慌意乱,道:“怎么办?公子一定是遇到危险!”
秋菊道:“我们不能隐瞒下去,还是赶忙报告夫人与李总管去吧!”
房门内突然有了声息,思婷、思筑同时推门而入,只见侯玉阳已在床上安睡…
…
思婷、思筑都松了口气,思筑正想开口,梅仙却将她们全都赶出来,带上房门,
轻声道:“公子昨夜累了一整夜,我们都出去,让他好好休息……”
思婷、思筑匆匆奔来,向薛宝钗跪下叩头,惊慌失措道:“夫人不好了,二公
子他……不见了!”
薛宝钗正在与袁紫凤闲坐聊天,袁紫凤闻言大惊,道:“不见了?这么大一个
人,怎么会弄不见了?”
薛宝钗亦喝道:“到底发生了甚么事?说清楚些!”
思婷、思筑被她一吼,已吓得手足无措,呐呐不能成言。
李宝裳与艾青、艾红恰好赶到,薛宝钗喝道:“李总管,这是怎么回事?”
李宝裳道:“艾青、艾红两个丫头刚刚赶到我那里,说是梅仙借故支开她们,
就与春兰、秋菊三人陪着二公子悄悄离堡,往北而去……沿途椿哨见是自己人,都
没有发出警讯……”
薛宝钗怒道:“该死!”
李宝裳急忙跪下,惶恐道:“是,属下怠忽职责,属下该死……”
薛宝钗道:“我不是骂你,我是骂梅仙那三个丫头……”
李宝裳这才起身,薛宝钗又道:“往北?他们跑到北边去干甚么?”
李宝裳也皱起眉头:道:“是啊,他怎么会朝北走?这倒出人意外得很?”
袁紫凤姑娘已在一旁迫不及待道:“他朝哪边走且不去管他,问题是要不要把
他追回来?”
薛宝钗不徐不急道:“当然要,他的伤势还没有复元,怎么可以任他到外面去
闲荡?”
李宝裳抬眼望向薛宝钗,她用力点头道:“多派人手去追,就算他不肯回来,
也要确保他的安全!”
李宝裳应声道:“是!”
艾青、艾红、思婷、思筑同声道:“我们也要去!”
袁紫凤也道:“我也去!”
薛宝钗道:“不行,你要留下来,另有重任!”
李宝裳率四剑婢及大批高手,漏夜渡江,直奔正北要追赶侯玉阳。
直到凌晨时分,才在一辆牛车上发现了“无心乞婆”。
牛车上载满了稻草,“无心乞婆”以草为被,睡得正酣。
系在手腕上的一只酒坛已空,浑身酒气弥漫,显然是已经喝醉了。
李宝裳急忙将她从牛车上掀下来,大呼小叫的喊了半晌,这才把“无心乞婆”
勉强唤醒。
“无心乞婆”睡眼惺忪的瞧了李宝裳一阵,才霍然撑起身子,道:“哟,这不
是李总管么?”
李宝裳强笑道:“仙婆的兴致倒不浅,一早就喝起酒来。”
“无心乞婆”忙道:“你不要以为我喝醉了,这一点酒还醉不倒我……我只是
想睡一下,昨天一夜没睡,我就知道那小子要开溜,他想把我甩掉,哼哼,门都没
有。”
她说起话来果然毫无醉态,而且眼睛也整个睁开,东张西望道:“你们有没有
把那小子追回来?”
李宝裳苦笑摇头。
“无心乞婆”道:“要不要我告诉你他们准备去甚么地方?”
李宝裳道:“正想请教。”
“无心乞婆”摇晃着空酒坛道:“有没有人带着酒?”
四周没有一个人吭气,连马都没有一匹出声,仿佛根本都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。
“无心乞婆”大失所望道:“没有酒我哪还有力气说话?你们请吧,我还想再
睡一觉。”
说着,身子朝后一仰,又把眼睛闭了起来。
李宝裳哈哈一笑,道:“仙婆要喝酒还不好办,侯府地窖的好酒有的是,只要
能把二公子追回来,我包你十年都喝不完。”
“无心乞婆”神情一振,道:“十年?”
李宝裳点头道:“而且还得日夜加紧的喝。”
“无心乞婆”立刻抬手朝上指了指,道:“你们快点赶,大概还追得上。”
李宝裳道:“北边?”
“无心乞婆”道:“北京,他几个月前就跟侯玉仙约好,难道他们都没告诉你
……”
李宝裳没等她说完,纵马便走,其他人也急急挥鞭跟了下去。
官道上登时扬起了一片烟尘,牛车又开始在烟尘中缓缓前行。
“无心乞婆”也回复了原来的睡态,这次不但身上盖满了稻草,连头都蒙起来,
等于整个人都陷在稻草中。
蹄声渐渐远去,扬起的烟尘也已逐渐消失,赶车的庄稼汉依然不慌不忙的轻抖
着缰绳,慢慢的往前走。
“无心乞婆”却在这时悄然溜下了牛车,鬼魅般的窜进了路旁的一片树林。
但那片树林的方向却不是北边,而在宫道的正东。
“无心乞婆”穿过铺满落叶的小路,急奔一程,终于走上了平坦的东行大道。
大道上人来车往,行色都很匆忙,每个人都在埋头赶路,甚至还有人边走边吃
东西,好像连吃早饭的时间都不愿耽搁。
“无心乞婆”左手拎着空酒坛,右手抚着肚子,一面走着一面咽口水,那副又
饥又渴的馋相,已完全表现在脸上。
就在这时,突然有一辆篷车在她身边停了下来,车帘尚未打开,里边已溢散出
一股浓烈的酒香。
“无心乞婆”不由自主的收住了脚,紧紧张张的盯着紧合的帘缝,只希望坐在
车里的是个熟人。
帘缝一阵波动,一张肥肥的脸孔首先露了出来,笑嘻嘻的望着他,道:“没想
到在这里遇上仙婆,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。”
“无心乞婆”猛吃一惊,道:“胡胖仙?”
原来坐在车里的竟是金陵侯府的财神胡眫仙。
胡胖仙这才将车帘整个挑起,道:“仙婆见了我,怎么好像吓了一跳?”
“无心乞婆”急忙打着哈哈道:“那倒不至于,我的胆子还没有那么小,一两
头狐狸还吓不倒我。”
胡胖仙哈哈一笑,道:“至少你老人家也会感到有点意外,对不对?”
“无心乞婆”道:“那倒是真的,你一大早跑到这里来干甚么?”
胡胖仙道:“给您老人家送早餐啊?”
“无心乞婆”道:“你不要开玩笑了,如果真是为了给我送早餐,随便派个人
来就好了,何须你财神爷亲自出马?”
胡胖仙道:“那是因为我老婆耽心,万一把仙婆吓跑,别人是追不上您老人家
的。”
“无心乞婆”盯着他看了半晌,叹道:“不错,普天之下也只有在你胡胖仙面
前,我老乞婆没把握溜得掉……”
两眼一转,又道:“李宝裳又怎么知道我会走这条路?”
胡眫仙道:“不是我爱往自己脸上贴金,我那个老婆可谓算无遗策,这等小事,
如何瞒得过她?”
“无心乞婆”道:“可是她本身不是已带着人往北边追去了么?”
胡眫仙道:“那不过是为了防范意外,不得不追追看……其实在这种时候,二
公子怎么可能朝北走?”
“无心乞婆”忙道:“那么依李总管估计,你们那个宝贝公子应该到哪儿去呢?”
胡眫仙道:“当然是扬州……”
说到这里,淡淡的笑了笑,又道:“二公子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,水月楼的杜
师父向他频送秋波,他怎么可能不去看看,更何况扬州还有个花大小姐。”
子夜过后,喧杂的瘦西湖畔“水月楼”,终于结束了一天的营业,逐渐静了下
来……
最后的一点灯火也隔绝在缓缓阁起的大门中。
凡是在湖畔讨生活的人,几乎都知道附近每天最后打烊的,一定是水月楼的大
厨房,只要杜老刀手上的那盏灯一熄,这一天就算过去了。
侯玉阳当然知道的比谁都清楚。
杜老刀一生令人推崇的事迹很多,但其中最使侯玉阳敬佩的,还是他的恒心。
他每天打烊之后,必定亲自查点门户,从不假手他人,十数年来从未中断过,
即使卧病在床,也要让徒弟们架着他走一圈,这几乎成了他每天最重要的工什。
所以侯玉阳在等。
灯光开始移动,侯玉阳的视线也开始模糊,虽然站在夜风中,但是仍然吹不散
他内心的伤感。
风很轻,夜很静,湖水轻拍着靠在岸边的画舫,不断的发出相互撞击的声响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?站在他身旁的春兰忽然道:“公子,灯已熄了,我们要不要
过去?”
侯玉阳忙道:“等一等。”
拾手用衣袖擦了擦眼睛,道:“梅仙,你的视力好,你仔细看看停在岸边一共
有几艘游湖用的画舫?”
梅仙数了又数,道:“一共十一艘,不过当中好像还夹着一只快船。”
侯玉阳皱眉道:“那就怪了,这个地方只能停十一艘画舫,其他的船只,应该
靠在柳堤过去的那边那个码头才对。”
说着,还朝远处指了指,好像对附近的环境十分明了。
梅仙不以为意道:“也许这条船只是临时停一停,说不定等一会就开走了。”
侯玉阳断然道:“临时停也不行,这是铁老爷子定出来的规矩,谁也不能破坏。”
春兰道:“铁老爷子是谁?”
梅仙道:“‘铁桨’铁梦秋。”
侯玉阳道:“不错,这个人在扬州的势力大得很,黑白两道,绝对没有人敢惹
他。”
秋菊突然开口道:“也许那条船是花大小姐的。”
侯玉阳摇首道:“花白凤再跋扈,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上,有道是强龙不压地
头蛇,就算他老子‘五湖龙王’亲临扬州,也得对铁老爷子礼让几分。”
秋菊道:“这么说,恐怕就只有一种可能了。”
侯玉阳道:“哪种可能,你说。”
秋菊道:“那条船铁定是铁家自己的。”
侯玉阳道:“错了,铁老爷子是个很有原则的人,从来不破坏自己定下来的规
矩。记得有一年他有个门人曾经为了一时方便,临时把船停靠在这个码头上,事后
连腿都被铁老爷子给打断,直到现在走起路来还一拐一拐的呢!”
秋菊惊讶的望着他,道:“公子怎么会对扬州的事知道得这般清楚?”
春兰即刻道:“这还用说,当然是花大小姐告诉他的。”
侯玉阳笑了笑,没有吭声。
梅仙忙道:“公子莫非认为那条船有问题?”
侯玉阳道:“有没有问题我是不知道,我只知道它靠的不是地方,何况又刚好
是水月楼的正对面。”
梅仙沉吟着道:“总不会是神鹰教的腿已伸进了扬州吧!”
侯玉阳道:“老实说,我还真有点耽心,不但那条船令人起疑,而且花白凤也
一反常态,居然这么久没有露面,你不觉得奇怪么?”
梅仙道:“嗯,的确有点奇怪,说不定那条船真的是神鹰教派来监视水月楼的。”
侯玉阳道:“我也认为有此可能,也只有神鹰教才能吃得住铁老爷子。”
秋菊道:“要不要我先去摸摸那条船底细?”
春兰拍胸道:“还要摸甚么底,索性把船上的人抓来问个明白,不就结了。”
梅仙忙喝道:“不要胡来,要打架,以后机会多得很,目前绝对不能轻举妄动,
以免打草惊蛇。”
春兰道:“那要怎么办呢?”
梅仙侧首凝视了侯玉阳片刻,道:“最好是先到水月楼去探探究竟,公子常在
这里进出,对附近的环境一定比较熟,但不知水月楼除了那扇大门之外,还有没有
可以偷偷摸进去的地方。”
侯玉阳想也没想,道:“有,你跟我来。”
刚刚转身要走,忽然回头瞟着秋菊和春兰,道:“你们两个要不要进去?”
秋菊道:“要。”
春兰忙道:“当然要,我们不进去,万一里边发生情况怎么办?”
侯玉阳道:“你们想进去也行,不过最好先要有个心理准备,免得到时候被吓
坏了。”
说完,回头就走。
春兰急赶两步,拉住梅仙的袖子,道:“梅仙姊,公子方才那句话是甚么意思?”
梅仙没有回答,只缓缓的摇了摇头。
春兰又转身抓住秋菊的手臂,道:“秋菊姊,那句话你有没有听懂?”
秋菊道:“我当然懂,我跟了公子十几年,怎么会听不懂他的话?”
春兰急道:“那你能不能告诉我,他那句话指的究竟是甚么?”
秋菊道:“我想他一定是耽心里面有埋伏,怕吓着我们,所以才事先照会我们
一声。”
春兰道:“那就不对了,如果里面有埋伏,外面怎么还会派人监视,公子是老
江湖,不可能连这点事都想不到?”
秋菊道:“对呀,外面有人监视,里面就不应该再有埋伏……”
说着,搔着发根苦想了一阵,忽然道:“哦,我明白了,他指的不是人,可能
是狗。”
春兰吓了一跳,道:“狗?”
秋菊点头不迭道:“不错,一定是狗,公子知道你怕狗,所以才特别提醒你。”
春兰怔了怔!道:“可是公子又怎么知道水月楼里会养着狗?”
秋菊指着她,道:“你好笑哪,为了消耗剩菜剩饭,哪个饭馆不养几条狗?公
子是何等聪明的人,他还会连这点事都想不到么?”
水月楼的后门隐藏在一条弯弯曲曲的巷道中。
巷中很暗,而且岔路奇多,但侯玉阳却如识途老马一般,摸黑东抹西拐,脚下
连停都没停顿过一下。
梅仙等五人紧随在后,神情都显得有些紧张,个个手扶刀柄,一副准备随时出
手的样子。
只见他蹲下身来,拨开一些杂物垃圾,竟露出一处隐藏着的狗洞来,匐伏着钻
了进去。
思婷不由大感为难,这样的墙,再高些也拦不住她们的,梅仙却叹了口气,匐
伏下来道:“嫁鸡随鸡,嫁狗随狗……只好认啦!”
春兰仍在嘀咕道:“可是我们嫁的既不是鸡,也不是狗……”
秋菊也接口道:“是小马!”
思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终于爬了进去,里面是一座杂乱的院子……
黑暗中,但见四点星光,飞驰而来,只听春兰大叫一声,回头就跑。
原来那四点星光,竟是两条巨大獒犬的眼睛。
那两条獒犬通体漆黑,状极凶猛,但在侯玉阳面前,却十分驯服,不吠不叫,
只是扑到他身上,在他脸上又嗅又舔,就像见到了饲养它们的主人。
梅仙和秋菊登时松了口气,春兰却远远的躲在后面,露出半张脸孔,呆望着那
副情景出神。
她实在搞不清那两只可怕的东西,为何会对公子如此友善?
侯玉阳一面摸着两条獒犬的颈子,一面道:“好啦,不要疯了,你们记住,这
三个人都是我的朋友,以后可不许为难她们。”
那两条獒犬似懂非懂的在梅仙和秋菊身上嗅了嗅,居然还勉强的摇了摇尾巴。
侯玉阳又同远处的春兰招手道:“还有你,赶快过来让它们认认你的味道,否
则下次它们咬你,可不能怪我。”
春兰这才怕兮兮的走回来,虽然当中还隔着一个侯玉阳,但她那双腿仍在不断
的直打哆嗦。
侯玉阳看得又好气、又好笑,不禁连连摇头道:“你这人也真怪,你连神鹰教
的那批煞星都不怕,怎么会被两条狗吓成这副模样?”
春兰神色惶惶道:“没法子,怕惯了,我从小就怕狗,公子又不是不知道。”
侯玉阳道:“既然如此,你又何必跟出来,我看你干脆回金陵去算了。”
说完,站起身来便往前走。
春兰似乎根本就没听到他在说甚么,只慌里慌张的跟在他身后,一步都不敢落
后。
而那两条獒犬却好像对她特别感兴趣,一直摇着尾巴在她四下打转,吓得她几
次都差点摔倒,幸亏都被秋菊扶住。
推门进了一间堆放杂物的简陋小房子,侯玉阳轻声呼唤着:“春儿,春儿?”
秋菊已为他燃起火折子,火光虽然微弱,却已足够瞧见一切。
这简陋的柴房,杂物堆中简陋的木板床,早已人去床空……
梅仙道:“这里有字!”
只见污黑木板上有歪斜的字迹:“耽心我娘,回去看看再来。”
梅仙轻声道:“看样子,她回去看看就没有再来过……”
春兰道:“这春儿是谁?是你的情人么?”
秋菊也道:“她住在哪里?我们陪你去找她……”
侯玉阳摇摇头道:“算了……”
随手揭开寻墙上一块松动的砖来,伸手拿出那本与春儿共同看过的春宫画册,
随手翻了一下,心中似回忆着与春儿相遇的情形……
默默的叹了口气,又随手将那画册塞回去,用砖块填好,道:“走吧……”
他们一起出门,秋菊好奇,又悄悄取出画册,随手翻阅……
春兰伸头过来一瞧,津津有味,赞道:“哇,真精采!”
秋菊急塞到春兰怀中,道:“收好收好,带回家去慢慢欣赏!”
转眼已走到巷底,侯玉阳在最后一扇窄门前收住脚,抬手在门框上摸索拨弄一
阵,然后轻轻一推,窄门竟然应手而开,看来他对附近的环境,远比秋菊想的还要
熟悉得多。
秋菊在一旁整个怔住了!两眼眨也不眨的凝望侯玉阳,目光中充满了惊异之色!
侯玉阳雀跃道:“不必大惊小怪,没带你们钻狗洞,已经不错啦!”
春兰却在这时猛从侯玉阳腋下窜了进去,一进门就想拔刀。
梅仙好像早就知道她的毛病,匆匆追赶而至,一把扣住她的手腕,轻叫道:
“你要干甚么?这里也是你拔刀的地方么?”
春兰嚅嚅道:“我……我是怕里边会有人对公子不利……”
侯玉阳道:“这里不是甚么龙潭虎穴,这里不会有人对我不利,这里只是水月
楼大厨房的员工宿舍……”
没等他把话说完,旁边的一间房里已有人问道:“谁呀?”
侯玉阳顺口答道:“是我。”
房里竟然“砰”的一声,显然是有人不小心摔了一跤。
另外几间房里也传出了一阵杂乱的声响,还有个人含含糊糊道:“咦,怎么了?
天还没有亮,你们都爬起来干甚么……”
说到这里,语声突然中断,八成是嘴巴已被其他人捂住。
梅仙急忙轻唤两声,道:“有劳哪位去禀报杜师父一声,就说金陵的侯二公子
来看他了。”
轰然一声巨响,两旁所有的门窗都同时打开,三十几个人头一起伸了出来。
几乎在同一时间,楼上已亮起了灯,登时把天井中照得一片明亮。
侯玉阳朝两旁瞧了瞧,道:“各位还认得我吧!”
左边立刻有个人大喊道:“果然是侯二公子到了。”
侯玉阳领着三花婢,也进了屋内。
他一面喊着,一面已向楼上跑去,谁知刚刚跑到一半,又急急退了回来。
只见一名鬓发斑白的老人已自楼梯缓步而下,他身后跟着两个中年人,那两人
手上各端着一盏油灯。
灯光摇摇晃晃,但那两个人的眼睛却都转也不转的直盯在侯玉阳的脸上。
侯玉阳一见那老人,登时跪倒在地上,大叫一声:“师父。”
那老人当然是杜老刀,他急忙紧赶几步,亲自将侯玉阳托起,道:“不敢当,
不敢当,你虽然是小徒的朋友,但老朽还是不敢当你的大礼……你就叫我杜师父吧。”
侯玉阳道:“那怎么行!”
他黯然道来,神色显得十分伤感,杜老刀却笑呵呵道:“不要客气,以二公子
的身分,你喊我一声杜师父,我已经高攀了。”
侯玉阳不禁叹了口气,手指也不由自主的在自己的脸上摸了摸。
杜老刀目光急急转向梅仙等人身上,道:“这三位,想必是你房里的那三位鼎
鼎有名的姑娘吧!”
侯玉阳只有点头。
梅仙屈膝一福道:“小婢正是梅仙,左手是秋菊,右边那个是春兰,以后还请
您老人家多多关照。”
她说得毕恭毕敬,但秋菊和春兰却连看也没看杜老刀一眼,目光紧瞪着两旁那
些陌生的面孔,一副生怕有人突然出手向侯玉阳行刺的模样。
杜老刀哈哈一笑,道:“两位姑娘只管放心,这里的门户严紧得很,外人是绝
对进不来的。”
秋菊和春兰这才把目光收回,身子向杜老刀微微蹲一下,算是跟他打了招呼。
侯玉阳当然不会留意这些小事,只紧锁着眉头,道:“这么说,外边那条船莫
非真的是神鹰教派来监视您老人家的?”
杜老刀沉叹一声,道:“不错,那条船已经停在那里很久了。”
侯玉阳沉吟道:“奇怪,您老人家跟他们素无瓜葛,他们无缘无故的跑来监视
您干甚么?”
杜老刀道:“还不是为了那桌酒席的事。”
侯玉阳愕然道:“那桌酒席?”
杜老刀面容一惨道:“就是劣徒小马遇害的那一桌。”
侯玉阳听得脸色整个变了。
杜老刀长叹一声,又道:“我称他‘劣徒’实在不该,其实那孩子优秀得很,
脑筋又聪明,人缘又好,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不喜欢他的。谁知苍天无眼,竟然把这
么一个好孩子的性命夺走……我真不明白,怎么会发生这种事?记得去年我还替他
算过命,刘半仙分明说他至少可以娶五个老婆,活到八十岁的……”
说到这里,语声忽然被人打断,原来站在他身后的一个中年人,竟然掩面痛哭
起来。
那人一哭,其他人也都跟着大放悲声,哭得比那个人还要凄惨。
杜老刀急忙喝道:“你们这是干甚么?想把船上的人引进来么?”
此言一出,哭声立刻静止下来,但是每个人脸上都还挂着眼泪,连杜老刀也不
例外。
侯玉阳突然大声道:“各位不要难过,我还……我还……”
梅仙紧紧张张地扯扯侯玉阳,接口道:“公子是否还有很多问题想向杜师父请
教?”
侯玉阳叹了口气,把话吞回肚子里,道:“不错,这件事我非得把它搞清楚不
可。”
杜老刀立刻擦干眼泪,道:“如果侯二公子想查问凶手是谁?那恐怕就要让你
失望了。”
侯玉阳忙道:“为甚么?”
杜老刀道:“因为事情发生的实在太突然、太混乱、也太快……我虽然在场,
人老了也吓坏了,连坐在隔壁的铁老爷子闻声赶出去,都没有见到凶手的影子。”
梅仙道:“铁老爷子?是不是‘铁桨’铁梦秋老爷子?”
杜老刀道:“不错,正是他。”
侯玉阳道:“您老人家是说当时铁老爷子正坐在隔壁厢房里?”
杜老刀道:“不错,那天刚好铁老爷子请客,好像是替他一个远道而来的朋友
接风……”
侯玉阳道:“远道而来的朋友?您老人家有没有听说他那个朋友是甚么人物?”
杜老刀唉声叹气道:“只是长白山上下来的几名参客……”
侯玉阳叹了口气,只回头瞄了梅仙一眼。
梅仙急忙把目光转到杜老刀脸上,道:“小婢心中有个疑问,可否向老人家请
教?”
杜老刀道:“姑娘有话尽管直说,不必客气。”
梅仙道:“那位小马师父咽气的时候,不知您老人家有没有在他身边?”
杜老刀道:“有,我亲眼看着他咽气,亲眼看着他入殓,亲眼看着他下葬……
不瞒姑娘说,他虽然没有正式拜师,我却一直把他当成是我最心爱的徒弟,打从他
重伤到入土,我就一直没有离开过一步。”
梅仙道:“这么说,那位小马师父是真的死了?”
杜老刀长叹一声,道:“这还假得了么?老实说,我倒希望他没有死,死的是
我,我今年已经六十二岁了,而他才不过二十出头,那块墓地本来是为我自己准备
的,想不到却被他抢着用掉了……”
他说到这里,已经泣不成声,掏出块手帕频频擦泪。
侯玉阳忍不住悲声:“师父。”
杜老刀急忙摆手道:“不敢当,不敢当,说实在的,如果不是花大小姐告诉我,
我作梦也想不到我那徒弟会高攀上侯二公子这种好朋友,只可惜他的命太短了……”
侯玉阳截口道:“攀上侯家的人,也并不一定有好处,如果不是为了那该死的
侯家,也许他还可以活得久一些,也许他根本就不会挨那一刀。”
杜老刀一怔!道:“这话怎么说?”
侯玉阳大声道:“他那一刀是替侯玉阳挨的,您老人家难道还不明白么?”
杜老刀指着他,道:“是替你挨的?”
他实在很想说明事实真相,但是一接触到梅仙那企求的眼光,又深深地叹了口
气,莫可奈何的点点头,道:“不错。”
杜老刀却连连摇首道:“我愈听愈糊涂了,可否请二公子再说得详细一点?”
侯玉阳急忙往前走了几步,道:“您老人家仔细看看,我是不是很像你的徒弟
小马?”
杜老刀往前凑了凑,仔细端详他半晌,道:“嗯,轮廓是有几分相似,长相却
差远了,如果小马能有二公子这等相貌,也就不会如此短命了。”
说完,还长长叹了口气。
侯玉阳似乎连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,一面摇着头,一面往后退。
直退到墙边,才失魂落魄的跌坐在一张石凳上。
旁边突然有个年轻人怪叫道:“咦,从后面看,侯二公子还真的有点像小马师
叔。”
站在杜老刀左边的那个中年人也道:“嗯,体态举止也都像得很。”
杜老刀怔了怔!道:“这么说,小马莫非因为长得像侯二公子,才做了他的替
死鬼?”
侯玉阳霍然站起:道:“不错,这就是我想告诉您老人家的,还有……”
说到这里,语声忽然顿住,只含泪凝视着杜老刀,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。
一旁的梅仙立刻接道:“还有,为了这件事,我家公子难过的不得了,一直觉
得很对不起小马师父,也对不起您老人家。”
杜老刀急忙摆手道:“那倒不必,有道是生死有命,富贵在天,这是他的命,
我们难过也不能叫他起死回生……何况他生前也是一个满讲义气的人,他能为自己
的好朋友挨了一刀,我相信他也应该死而无憾了。”
侯玉阳沉叹一声,道:“您老人家既然这么想,我也没话好说了。”
杜老刀道:“你甚么话都不必说,只要好好活下去就行了,千万不要让我那个
可怜的徒弟白死。”
侯玉阳只有点头,不断的点头。
梅仙好像松了口气,轻轻咳了咳,又道:“杜师父,您老人家还没有告诉我们,
神鹰教的人究竟为甚么要盯上您?”
杜老刀道:“当然为了小马。”
梅仙道:“可是小马师父不是死了么?人都入了土,他们还盯甚么?”
杜老刀道:“那是因为最近经常有武林人物在这里进出,好像每个人都已发觉
我那短命的徒弟和侯二公子的交情,都想从这里打探出一点贵府的动态,可是我们
跟贵府素无往来,怎么会知道这种事?”
梅仙忽然皱起眉头,道:“那就怪了,那些人又如何晓得我家公子和小马师父
的关系呢?”
杜老刀道:“是啊,我也正在奇怪,他们两人的交往,连我都被蒙在鼓里,那
些人又是怎么知道的?”
侯玉阳冷笑一声,道:“那有甚么奇怪,那是因为有个人故意在外面放风声。”
梅仙猛一点头,道:“啊,我知道了,一定是花大小姐。”
侯玉阳横眼瞪着她道:“你少血口喷人,花白凤根本就不知道这码事。”
梅仙眼睛一眨一眨道:“不是她又是谁呢?”
侯玉阳狠狠朝她一指,道:“就是你,都是你口没遮拦,胡乱讲话,才会惹出
这种是非。”
梅仙急声争辩道:“公子不要冤枉我,我几时说过这种话……”
说到一半,忽然将自己的嘴巴掩住,人也整个呆住了。
侯玉阳冷冷道:“怎么样?想起来了吧!”
春兰接口道:“就在柳河镇天福客栈的院子里,你当着霍传甲与一大堆人的面,
亲口说的!”
梅仙嚅嚅着道:“我……我当时只不过是随口说说,没想到霍传甲那老匹夫竟
会认真起来。”
侯玉阳冷哼一声,道:“江湖上无风还要起三尺浪,何况这话出自你梅仙之口,
你能怪人家不认真么?”
梅仙窘红了脸,半晌没吭一声。
侯玉阳得理不饶人道:“好啦,现在麻烦已惹到水月楼头上,如何解决?你看
着办吧。”
梅仙刚想开口,杜老刀突然抢着道:“二公子不必为我们耽心,目前还没有人
敢对我们怎么样,倒是你们几位的行动要特别留意,万一被对面船上的人发现了,
那可就真的麻烦了。”
侯玉阳怔了怔!道:“您老人家又如何晓得目前没有人敢对你们怎么样?”
杜老刀道:“因为花大小姐已答应替我们撑着。”
侯玉阳苦笑道:“花白凤那女人的话怎么能相信?她自顾尚且不暇,哪里还有
余力来保护你们?”
杜老刀道:“那你就太低估花大小姐了,她最近威风得很,连对面船上的人都
对她客客气气,只要有她在,对面那些人连看都不敢朝这边看一眼。”
侯玉阳骇然回望着梅仙,道:“他们花家莫非已经投靠过去了?”
梅仙摇首道:“不会吧!如果真有这种事,如何瞒得过我们侯府?”
侯玉阳道:“会不会是李宝裳有意隐瞒我,把消息拦下来?”
梅仙道:“不可能,绝对不可能,小事情她或许还会掩掩盖盖,像这种足以影
响武林的大事,她绝对不敢有所隐瞒。”
侯玉阳沉吟片刻,目光又转到杜老刀脸上,道:“最近花白凤是不是经常到这
里来?”
杜老刀道:“几乎每天都来,今天她还问我有没有你的消息,她好像急着要见
你,临走还交代你来了务必马上通知她一声……要不要我现在派人给她送个信去。”
侯玉阳忙道:“且慢,且慢……花白凤又怎么知道我可能会到这里来?”
杜老刀道:“不瞒二公子说,这个赠送‘四喜丸子’的主意,就是她想出来的,
她早就料定你一得到这个消息,非马上赶来不可。”
侯玉阳又是一阵沉吟,道:“她交代您老人家这件事的时候,是不是很秘密?”
杜老刀道:“那倒没有,当时她旁边不但有朋友,而且说话的声音也很大,几
乎整层楼的人都可以听得很清楚。”
侯玉阳猛地把脚一踩道:“这个大笨蛋,看样子她是存心想把我卖掉。”
一旁的秋菊急忙道:“公子不要多心,花大小姐应该不是那种人。”
春兰也慌不迭道:“秋菊姊说得不错,以花大小姐的为人而论,就算砍下她的
脑袋,她也不可能出卖朋友,尤其是公子这种好朋友。”
侯玉阳不再出声,眼睛却紧盯着沉默不语的梅仙,似在等她下结论。
梅仙迟疑了很久,才道:“她的确不是一个出卖朋友的人,只有在一种情况之
下,那就另当别论了。”
侯玉阳忙道:“哪种情况?”
梅仙道:“除非怀孕的花少奶奶已被人挟持,甚至早就落在对方的手里。”
侯玉阳听得陡然一惊,秋菊和春兰也同时变了颜色。
梅仙却淡淡的笑了笑,又道:“当然,我这只不过是猜测之词,你们根本就不
必紧张,即使真的不幸被我猜中,也必可寻出破解的方法,因为花大小姐已经替我
们留下了解救她的余地。”
侯玉阳道:“这话怎么说?”
梅仙道:“公子不妨想一想,如果她真要出卖你,大可写信直接把你骗来,何
必如此大费用章?而且还害杜师父白白送掉许多‘四喜丸子’,你说是不是?”
侯玉阳道:“嗯,继续说下去!”
梅仙道:“她显然是想引起我们的疑心,先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,然后再跟她
见面。”
侯玉阳缓缓的点了点头,道:“那么依你看,我们现在应该采取甚么步骤呢?”
梅仙道:“当然是依照她的吩咐,先派人去给她送个信。”
侯玉阳道:“然后呢?我们是不是还在这里等?”
梅仙道:“我们当然不能在这里等,否则不但水月楼要遭殃,而且花大小姐那
番脑筋也等于白动了。”
侯玉阳道:“你的意思是说,前面派人送信,咱们在后面跟着就杀进去?”
梅仙道:“那就得看看情况再说了,不过要派人去就得快,外面好像已经有了
动静,万一被他们先赶去,那就不妙了。”
说话间,前面果然传来几声断断续续的呼喝,后面巷道中的两条獒犬也在低声
吠叫。
站在杜老刀左首那个持灯中年人立刻道:“花大小姐与我认识,也认得花府的
路,我去送信。”
说着,就想把灯交给其他的人手上。
侯玉阳突然道:“不行,马师兄是老实人,这种事不适合你干。”
所有的人听了全都吓了一跳,那被称做马师兄的人一个失神,连油灯都差点翻
倒在地上。
杜老刀干咳两声,道:“那么依二公子之见,应该派哪一种人去呢?”
侯玉阳想了想,道:“最好是派个脸皮厚实一点,能说善道,吹牛不会脸红的
人过去……”
他边说着,目光边在两旁搜索道:“咦,小喇叭周躲到哪里去了?”
一阵沉寂之后,有个体型瘦小的小伙子自靠门的房中悄然而出,一步一哈腰的
走到侯玉阳身后,道:“小的在这里,不知二公子有何吩咐?”
侯玉阳头也没回,只用拇指朝后一比,道:“师父,您看派这个人去怎么样?”
杜老刀勉强的点了点头,道:“行,只要二公子认为可以就行。”
侯玉阳这才回脸笑视着矮他一截的小喇叭周,道:“你有没有去过金府桃花坞?”
小喇叭周立刻道:“去过,常去,前天晚上我还在他们家墙根洒了泡尿。”
侯玉阳笑笑道:“金家的门里和门外情况可能有点不一样,你敢不敢进去给花
大公子送个信?”
小喇叭周满不在乎道:“有甚么不敢?金家的大门又没长出牙齿,还能把我的
……”
本来习惯性的一句粗话,今天可不敢放肆,急忙改口道:“还能把我的,把我
的‘手’咬掉不成?”
侯玉阳想笑又忍住,皱眉道:“你真的一点都不怕?”
小喇叭周眼珠转了转,道:“我只怕一件事。”
侯玉阳道:“甚么事?”
小喇叭周道:“我只怕花大公子打赏太多,我个子小,力气弱,一个人搬不动。”
梅仙听得“噗嗤”一笑,道:“看样子公子是找对人了。”
侯玉阳也忍不住摸摸鼻子,道:“没关系,我们就在后面跟着,到时候你搬不
动,我们帮你抬,你看怎么样?”
小喇叭周把头一点,道:“好,那小的就先走一步了,你们如果不认识路,最
好是跟得紧一点,我的快腿可是出了名的。”
说完,调头就走,刚刚拉开后门,忽然又转回来,两眼一翻一翻的望着侯玉阳,
道:“小的有个小疑问,可不可以先向二公子请教一声?”
侯玉阳道:“当然可以,你说吧。”
小喇叭周道:“小的先后只替二公子上过两次菜,连话都没有讲过一句,二公
子怎么会记得小的这个人?”
侯玉阳笑咪咪道:“你欠我的钱还没还,我当然记得你。”
小喇叭周愕然道:“我几时欠过二公子的钱?”
侯玉阳往前凑了凑,神秘兮兮道:“去年过年赌牌九,你输给我一两七分银子,
难道你忘了?”
小喇叭周的脸色整个变了,两只脚不由自主的在朝后缩,直缩到门口,才跌跌
撞撞的转身狂奔而出,那副模样,就像突然碰到鬼一般。
梅仙等三人神情虽有些不太自然,但仍一声不响的跟了出去。
侯玉阳默默的环视了众人一阵,又朝杜老刀拱了拱手,才依依不舍的走出了后
门。
临出门,只见他轻轻将门闩往上一拨,然后飞快的将门扇带上,那根门闩刚好
“卡”地一声,自动栓了起来,动作之熟巧,在场的人也未必有几人能做得到。
所有的人都凝望着那根门闩,久久没人则声,整个天井里静得就像没有人一样。
过了很久,那个被侯玉阳称做马师兄的人方才开口道:“我愈着这位侯二公子
愈不对,他除了脸孔之外,言谈举止,简直就和我死掉的小马师弟一般无二……”
有个年轻人截口道:“对,尤其是他那副眼神,我感觉熟得不得了。”
另外一个人也立刻接道:“还有,去年过年赌钱,小喇叭周欠下小马师叔一两
七分银子的事,根本就没有几个人知道,侯二公子又如何晓得?而且居然还说是欠
他的,你们不觉得奇怪么?”
又有一个人指着那门闩道:“尤其是他方才关门的手法,除了小马师叔之外,
还有谁能把时间捏得那么准,我出来进去已经两三年了,也未必能比得上他……”
杜老刀突然大喝一声:“住口!”
那人的话登时被打断,四周的人也同时沉寂下来。
杜老刀厉声道:“小马已经死了,你们亲眼看着他入的土,你们还怀疑甚么?”
站在杜老刀右首那中年人忽然道:“可是那张‘四喜丸子’菜谱上面的字,上
面的花押又怎么说?那可是在小马师弟下土之后才送过来的。”
杜老刀道:“怎么连你也这么糊涂?难道那张条子就不能是他死前交给侯二公
子的么?”
那中年人垂下头,不再吭声。
杜老刀突然长叹一声,道:“不管这个人的举止如何?他都不是小马,他是侯
二公子,鼎鼎大名的金陵侯二公子,这一点你们一定得搞清楚!”
说话间,巷中陡然传来一声惨叫。
杜老刀急喊了声:“熄灯!”
两房的灯火同时熄灭,天并中登时变得一片黑暗。
只听杜老刀继续道:“现在你们也该感觉到,咱们已被卷入一场可怕的武林争
端中,要想活命就得少开口,尤其是方才跟侯二公子会面的情况,谁也不准泄露出
去,切记,切记!”
黑暗中没有一个人应话,后巷的杀喊之声也不复闻,只有杜老刀接连发出几声
叹息,一声比一声沉重。
梅仙和秋菊紧随着小喇叭周穿出了充满血腥的巷口,春兰却一步也不肯离开走
在后面的侯玉阳。
大街上空空荡荡,沉寂如死,连迫在后边的那两条獒犬都已缩回巷中。
突然间,走在最后的春兰一把将侯玉阳搂住。
侯玉阳神色不耐的回首喝道:“你有完没完,那两条狗又不会咬人,你怕甚么?”
春兰忙道:“不是狗,是人。”
她边说着,边朝身后指了指。
侯玉阳这才发觉正有个人提着只酒坛,摇摇摆摆的从巷子里走出来,一瞧侯二
公子的轮廓,便知是“无心乞婆”,不禁哈哈一笑,道:“我当甚么人在举手投足
间就杀了这许多人,原来是您老人家。”
“无心乞婆”急忙摇首道:“你搞错了,我忙着喝酒还来不及,哪有闲空杀人?”
侯玉阳微微一怔!道:“那么巷子里那些人都是谁杀的?”
“无心乞婆”道:“都是你侯府那批能干的手下,他们杀人的本事,可高明得
很啊!”
侯玉阳大吃一惊道:“他们怎么也来了?您老人家不是答应要把他们引开的么?”
“无心乞婆”耸肩道:“没法子,我实在甩不开那头胖狐狸,有他在旁边,李
宝裳那批人还会不跟来么?”
侯玉阳匆匆四顾道:“他们的人呢?”
“无心乞婆”道:“都到金府‘桃花坞’去了,李宝裳好像发现那姓花的有点
不太对劲,所以才先一步赶去替你开路。”
侯玉阳呆了一呆,道:“花云有甚么不对劲?”
“无心乞婆”道:“这还用说,当然是已经投到霍传甲那边去了……”
说着,昂起脖子猛喝了几口酒,又道:“我早就觉得花家父子靠不住,只有你
还一直把他当个宝。”
侯玉阳怔住了!
春兰在一旁拚命摇头道:“我看八成是搞错了,我怎么看花大小姐都不是那种
人。”
“无心乞婆”瞪眼道:“你一个女孩子家懂甚么,难道李宝裳还没有你看得清
楚么?”
春兰哼了一声,不再开口,但她那副神态却显得极不服气。
侯玉阳陡然将头一摆,道:“走,我们过去看看再说,我倒想弄弄清楚花白凤
究竟是个甚么样的人?”
金府的这座宅第气派极了。
高高的院墙,深深的院落,铜钉铁板打造而成的大门,看上去比城门还要牢固。
而最抢眼的还是悬在门楣上的一方漆黑的横区,上面刻的竟然是“桃花坞”三
个斗大的金字。
在扬州,谁都知道花大公子花云,是金八爷的女婿。
金家祖上曾是江南织造,虽然因政治因素而丢了官,至今仍是扬州的首富。
据说金家的银子比江里的水还要多,财产辽阔的骑着快马,从日出跑到日落都
跑不到边。
金八爷是金家九弟兄中最精明的人,事也做得最大。
他们为了保护这片家业,不得不聘请大批的保镖护院,但金八爷还是不放心。
于是他毅然决然的将他最心爱的么女嫁给了“五湖龙王”的大儿子花云,并且
还以五十条帆船和二十万两银子做交换条件,把花大公子从太湖接到了扬州来住,
为的就是保护他的产业。
但花大公子是个野马型的人物,院墙再高,也挡不住他的腿,花少奶奶再温柔,
也收不住他的心,他依然跟在太湖时一样,经年浪荡江湖,绝少留在扬州。
花少奶奶当然很不开心,但金八爷却一点也不在乎,因为他真正须要的并不是
江湖味道,比他那批保镖护院还重的女婿,而是那块黑白两道都不敢乱碰的招牌。
可是最近的花大公子却忽然变了,变得很少出远门,除了每天吃吃馆子听听戏
之外,几乎都守在家中。
浪子回头金不换,何况孙少奶奶的肚子又一天比一天大,这是双喜临门的事,
按理说她应该很高兴才对,奇怪的是事实刚好相反。
不但他看起来好像比以往更不开心,甚至连金八爷也显得每天忧心仲仲,脸上
找不出一丝喜悦之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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双鱼梦幻曲
听松阁(12345.cf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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